乌云密布,天气极阴,连空气中都带有一股腥腐气味,聂千阙坐在城中酒肆的长凳上,望着街道边打打闹闹的孩子,忙收衣裳的妇女,扛着锄头快步赶回家避雨的庄稼汉……这种平淡生活,他以前莫说想,甚至看都很少去看过,一时间思绪飞驰,神情现出一丝落寞。
两年前的秘密让他日日煎熬,如水中黄连,永不得甘甜,亲手手刃生平最敬重的恩师后,他就已经明白,自己有生之年,罪无可恕,就只剩余一条路可走,但临行前却抑不住冲动,压不住思念,还是见了温雪一面。
聂千阙黯然心伤,他本来要成为功成名遂,受天下人仰慕的一代名侠,他也相信自己一定做得到,所以当年才会意气风发,以大气魄孤身进入本心门,明夺宝物,和转轮王一决胜负,希望借压力突破到弹指惊雷的肉身巅峰之境。
蓝碎云的转轮冰火脉可以胜他,可以伤他,却没办法杀了他。
魔道王者一路追踪,这种无与伦比的生死压力,比正面搏杀还要可怕得多,但聂千阙的内息真气总算已冲破屏障,境界上和蓝碎云一般无二,他有信心,只要全身回归宗门,用上月余时间调息伤势,再战必能击败蓝碎云,借此威震四海的声望,便可以向温雪表白,到时无论是南宫家,还是师叔、长老等对温雪身份有微词的人,谁也不敢再有丝毫异议。
千辛万苦,斗智斗勇,总算进入了中州地界,但那个人却挡住了他的去路……“聂公子果然守时。”
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大壮汉缓步进入酒店,打断了聂千阙的回忆。
“就是你留的信?”聂千阙眼神微凝,取出一封左下角印有云雷太极纹的信纸——曾既死,当献芷青殿门人温雪于南宫三少,半月后举宗归顺先天太极门,受封天元殿之名,三日后于塘河镇酒肆见面,另有指示。
壮汉道:“不是在下留的,但却是主公的安排。”
聂千阙笑容发冷,愈加显得嘲讽。
壮汉似乎涵养很好,也不生气,凑近过来道:“公子果然识大体,拎得清什么才是人生最宝贵的东西,主公如此吩咐,恐怕也是为了断去你的弱点,使得神功再……”
“我看见这封信的时候,立刻就知道你们是冒充的。”聂千阙忽然打断了壮汉说话,“所以莫要再提什么主公副公,我既然已经赴约,就把那写信的人叫出来,不要藏头露尾,叫些阿猫阿狗来说话。”
壮汉勃然色变!
蓦地寒光闪耀,似有霹雳炸裂。
刀锋已近在咫尺。
冰冷的利刃将聂千阙一张脸照得分外苍白。
壮汉如此迅疾绝伦的拔刀,几乎有雷电之威,且角度刁钻狠毒,端是一位江湖罕见的用刀高手,比北斗殿谢随风师弟还要强上至少两个档次。
聂千阙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一语道破后,对方就立即猛下杀手,这只能说明他们引自己出来,根本没想过谈什么事情。
与此同时,门外的小巷子转角处,又有五人闪出,快步奔向酒肆。
脚下敏捷无声,罡气笼罩全身,杀机摄魂夺魄,聂千阙一眼就能断定,这五人武功最差也有通神入化的修为。
咔嚓一声脆鸣!
聂千阙虽然眼观六路,心念如电,却依然能有余裕识破壮汉刀法中三处破绽,衣袖轻舞,拇指上提,一道凌厉冷风刺破长空,瞬间就斩断了一口百炼钢刀。
“陨冰神剑?!”壮汉大惊,他知道聂千阙是当代青年最出类拔萃的天才高手之一,可自己也乃天下刀术宗匠,麾下总领数百徒子徒孙,他不信自己如此悍然偷袭下,乳臭未干的聂千阙还能有什么反抗余地……刀断,剑气未止,聂千阙既然知道了这是伏杀自己的陷阱,出手自然不留分毫余地,希冀快速斩杀一人,再应付另外那五大高手的围攻,没想到壮汉反应极快,立即松开刀柄,双掌交错,柔不可言的抱成一枚太极虚影,将刺向心口的陨冰剑气推引向了一旁。
“哼!还敢负隅顽抗!”聂千阙猛地大喝一声,左掌裹挟怒吼狂风,自上浩瀚压下,壮汉四两拨千斤的推手柔劲已经用老,势难难做抵抗,他早听说聂千阙武功卓绝,但实在没想到高到这般地步,自己竟连三招都接不下来。
“天元须弥劲,果然身手不凡。”那五人中轻功最高的是一位矮小黑须中年,此刻如灵猫般率先抢进酒肆,迅疾无比地以一支镔铁短戟拦住了聂千阙雄浑的掌击。
轰隆!嗑嚓!
天际惊雷和骨碎声同时爆响,聂千阙掌化须弥金山,连同铁戟和那壮汉的天灵盖一起拍了个粉碎。
矮小中年恐惧交加,忙脚踩长凳,借力后空翻闪出了酒肆,与此同时,另外四人也已经赶到,一人双手持刀拐,一人双手持子母钢环,一人持虎头金刚锏,最后一人则是两手空空,五人左二右三站位,全然封死了巷子两头退路。
聂千阙凛然,他已凭兵刃认出了其中三人,风火殿之主方独行、仙王殿之主金无过、镇魔殿之主傅林渊,先天太极门排名在前十五的三大殿主,只怕任谁都是功至弹指惊雷的超一流高手,今日凶险可谓九死一生。
反手握环的金无过冷笑道:“聂千阙,你欺师灭祖,背叛师门,千刀万剐只怕都难以赎罪,今日我们先天太极门便要代天诛恶,取你性命。”
聂千阙皱眉,虽然知道多半得不到回答,但他还是忍不住再次抖开了那封信,问道:“他如果想要杀我,亲自出手当易如反掌,如果想借他人之手,则万没有提及温雪的道理,你们到底从哪弄来这封有云雷暗纹的信纸?”
金无过等人略显惊讶,面面相觑,似乎完全听不明白,矮小中年大喝道:“拖延时间,胡说八道可救不得你的性命!”
聂千阙不再继续废话,缓步走进了巷子中央。
那五人均是能独推九大门派,当世一等一的名家高手,见状无不大喜,聂千阙果然年轻识浅,他若在酒肆内利用桌椅柜台周旋,或有可能可破开吾等围攻之势,寻得一线生机,如今狂妄托大,放弃地利想以一敌五,无异于自杀。
本紧张火热的战意出现微微松懈,虽仅眨眼毫厘之间,聂千阙突然双掌大开,向两侧崩裂一震。
吼!
霸道无比的玲珑真气震得他们牙床发麻,头皮发紧,方独行沉腰坐马,反转刀拐凌空挥舞,八卦波纹逐渐凝聚成型,稳稳挡住化解了劈空猛击,但还没等回气反击,就感觉到面前有一股澎湃雄浑的巨浪滚滚压来,惊骇之下,甚至都分辨不出究竟是拳是掌。
站他身边的傅林渊亦是身经百战,没时间感叹后辈凶猛,掌中虎头金刚锏当空卷起狂爆气流,照着聂千阙头颅就横砸了过去。
左边金无过三人被打个措手不及,刚一回神,就见聂千阙身法快绝,以拳背幻化巨大的镇鬼金杵法相,若非傅林渊金刚锏救援及时,只怕方独行立刻就会脑浆迸裂,步了刚才那壮汉,藏锋殿之主赵虎烨的后尘。
咣!
聂千阙只能暂时放弃杀死方独行,横臂硬接足可分金裂石的金刚锏,尽管手臂疼痛入骨,可傅林渊已被反震得虎口撕裂,吐血飞退。
方独行刀拐交叉旋转杀到,绞得空气都燃起一股焦味。
同时,金无过双手抡圆,天下至险的子母双环豁然划出一副八卦乾坤图,空手那中年人步伐玄奥,脚踏乾坤虚影升空,双掌叠加,铺天盖地的借势猛击。
聂千阙心如明镜,他自问确实欺师灭祖,罪该万死,但他现在还不能死,他还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,他放不下。
陨冰神剑漫天飞舞,组合成天元宗最强防守绝诣,春蚕十九势之一的作茧自缚,全无攻手,却把自身用无穷剑气护个风雨不透。
那矮小中年人实为春秋书院归顺的一个护法长老,风驰飞侠蒙宗书,精擅轻功,博闻广见,此刻不禁越看越惊,他本计算聂千阙这奸贼会心虚怯战,没想到其心智坚如钢铁,判断之准,武功之高,均不愧是一代天才,哪怕己方人数占优也未必稳操胜券,他嫉妒后进,杀机更盛,遂吸气运转儒门神功元百圣天道,准备接下来的围杀。
六人威势几近天崩地裂,卷起飞沙走石,但在这狭窄的小巷内却只争方寸毫厘,斗气压缩得异常紧绷,险之又险,随时都可能有人粉身碎骨。
扑哧!
血光冲天,将聂千阙苍白的面孔衬得异常残酷。
金无过双手捂紧咽喉,可却止不住指缝间鲜血狂涌,他一脸的难以置信,满目的恐惧愤怒,适才聂千阙袖中暗藏雄浑一指,赫然穿透乾坤无量环固若金汤的防线,刺破了他喉结要害。
仙王殿之主金无过,死。
方独行心头惊凛,却已经没有了退路,己方杀红了眼,聂千阙背水一战,只会更加红眼,更加可怕。
“看我纵横擒拿手!逆贼倒下!”蒙宗书身法柔软灵捷,双臂如龙如蛇,正缠逆缠,死死锁住了聂千阙双臂,朝夕相处数十年的同门师兄弟毙命,傅林渊也是怒火攻心,双手握锏,拼命狂攻向背后破绽大开的聂千阙。
“噗!”聂千阙痛彻心肺,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,他运劲下压手肘,反制擒拿手锁扣,天元玲珑道转瞬绞碎了蒙宗书的手腕经脉和手掌指骨,凄厉惨叫还没止歇,那不知名的空手中年已单掌印中聂千阙的左腰,这一掌阴劲使足,堪比剜心剐肺,方独行和傅林渊眼见大功告成,遂鼓足残余功力,势要立刻诛杀此獠,避免困兽反扑。
聂千阙笑了,声音有着说不出的讥诮嘲讽,他胸中疲惫无奈,眼中的执着火焰却依旧炽热,毫无濒死的恐惧。
师父临死前好像也是这种眼神?
天元玲珑道刺入曾恨水心脏的时候,自己泪流满面,可师父双目毫无恐惧,只有深切惋惜。
他既然不知道心爱徒弟的黑暗秘密,却在惋惜什么?
聂千阙不想知道,也不敢知道。
咔嚓!
右肩好像已被虎头金刚锏打碎,聂千阙猛用左手握紧锏身,向旁一拉,扛住太极刀拐的突刺,随即罡劲震荡虚空,金刚锏立刻从中间断裂,傅林渊再次倒飞出去,狼狈摔到了巷尾尽头,抽搐吐血,看上去哪怕不死也重伤到了极处。
聂千阙仿佛不死战神,悍勇无敌,方独行和那空手中年均心胆俱裂。
扑哧!
两人愣神刹那,半截金刚锏已炮弹般从聂千阙掌中弹射,击碎了蒙宗书半边脑袋,骨碴和脑浆洒向小巷砖墙,红白油腻,端是触目惊心,方独行生平不知经历多少搏杀,但眼下如斯残酷凄厉的战况也实属凤毛麟角。
“杀!”那空手中年目眦欲裂,单脚踏碎地面,浩然正大的深厚罡气折叠空间,压塌众生,竟是王氏家族的秘传绝艺——千秋大手印!
仿佛已经强弩之末的聂千阙蓦地眼现狰狞,一尊怒目金身罗汉法相瞬间笼罩周身,生生硬接一记刚猛威震天下的千秋大手印。
“乾坤伏魔神通?”空手中年澎湃的功力已经再而衰,杀气顿消,忙惊慌大喊道:“且慢动手,我乃王家嫡系子孙王……”
聂千阙转身,踏步重肘,犹如一头愤怒的巨象狂奔,将这王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的王家高手撞得筋断骨折,五脏爆炸,一具尸体稀烂的贴在了墙面之上,良久,才哗啦一声跌落地面。
方独行到底师出天下第一大派,惊怒,却不慌乱,依然刀拐护头,马步如弓,法度异常森然。
聂千阙鼻孔嘴角流出黑血,似乎已摇摇欲坠,一根指头加身就能被击倒,但他刚才无不是险招反杀,狠若雷轰,方独行为其凶焰所慑,只能冷静下来观察敌人破绽,再做图谋。
“为何不敢动手了?”聂千阙踉踉跄跄走回酒肆,掌柜和店小二早已跑得不知去向,他表情如常,将桌上白酒喝了一大口,仿佛刚才那场搏杀不过小事一桩罢了。
然而浓浓的血渍却已洇透了碗中残余酒水。
哗啦啦……
暴雨终于倾盆而下,扫过血腥战场,好像冲刷降温了武者炽烈的灵魂。
方独行紧握兵器,浑然不知雨水浇淋,他不知道那信是谁写的,不知道什么云雷纹,他甚至不相信聂千阙这种男人怎么会背叛天元宗,但诸圣殿确实又下令诛杀这个卧底不像卧底的杀神……狂风骤雨片刻后似乎略微减弱一点,巷口一位举着油纸伞的白衣青年慢慢走了过来。
“方殿主您请回吧,我们自家事,还是自家处理的好。”
“请回?”方独行冷冰冰的道:“这时候我怎能放手?再说,凭你屠无道又有什么资格请我回去?”
巷口忽的响起细碎脚步踏水之声,数十个腰悬无鞘缅钢刀,手持破甲龙牙弩的黑衣人涌了进来,刀身泛寒,弩箭隐发蓝光,显然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,而且这些人无不神情冷漠木然,虽未必全是武林高手,但一定都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死士。
“这些人的命都是属于我的,他们不效忠宗门,不效忠家族,不效忠朝廷,只会为我而死。”屠无道缓缓走过方独行身侧,语气冰冷彻骨的道:“你若离开,就能活。”
“所谓死士,最大的本领不过就是送死而已。”方独行武功深湛,已至弹指惊雷的肉身巅峰,今日己方六人围攻,死了五人尚且拿不下聂千阙,已经丢人丢到家,再逃跑的话,自己干脆就不用学武了。
“了不起,好汉子。”屠无道笑了起来,回过头道:“正好要你们落个整整齐齐。”
除了雨滴声,仿佛天地静止。
“呃……”这时倒在巷尾的傅林渊呻吟出声,他终归修为甚深,似乎还有一口活气。
方独行忽然叹了口气,指着傅林渊沉声道:“我要带他走。”
“请自便吧。”
方独行扛着傅林渊走出巷子,便见外面空地上竟还有密密麻麻至少两三百人,其中不乏呼吸绵长,功力颇深的高手,这大批冷酷死士立在雨中,不做半点交谈,好像石雕一样,真若动起手,方独行判断,自己最多只能斩杀六七十人,之后肯定必死无疑……他咬牙切齿,遂施展超绝轻功,离开了这修罗之地。
“聂师兄以一敌六,让他们四死一重伤,武功果然深不可测。”屠无道坐在聂千阙对面,口气多少有些讥诮。
聂千阙抹去嘴角血迹,沉默不语。
屠无道续道:“刺杀神武殿之主,罪不可赦,但宗门有铁则,哪怕证据确凿,罪人亦有权为自己辩驳的。”
聂千阙冷漠道:“我没有什么可辩驳。”
“江山大好,当睥睨纵横,聂师兄是天元宗的绝顶人才,怎能为一个女人自甘堕落!”屠无道本沉静的声调逐渐凌厉起来。
聂千阙手上青筋凸起,终于勃然变色。
“一年半前在中州路上你遇到的是何人?是不是先天太极门的人?”屠无道心细如发,暗中不知已掌握了多少秘密,“他在用温雪威胁你?”
三个问题,句句戳心,聂千阙一个都没答出来,只有一大口黑血喷出,随即重伤不支,瘫倒晕厥。
“将他上玄铁锁和金蚁丸,关进狱屠殿最深地牢。”
立刻有黑衣人快步前来拖走聂千阙。
屠无道皱眉起身,聂千阙既然听命于先天太极门某人,又怎会反被行刺?
对方这次来的刺客死伤惨重,又均是名动天下的高手,压根儿犯不着演戏给自己看,中间定还有重大窍要未解,目前能只知道要挟聂千阙那人必然深沉恶毒,有重大阴谋。
他刚要离去,忽然瞥见那封来信,一看之下,眉头皱得更紧。
烟雨蒙蒙,清冷暮败。
天元宗不但先后两任宗主失踪,最近就连屠无道都少在宗门露面,导致人心似乎更加涣散,早上又有几十人借故外出暂避,堂堂圣地好像已离崩溃不远。
南宫闵紧张的搓着双手,望着身旁那个满面奸邪的独臂老者道:“钱老,聂千阙那厮已走了两日有余,想必是谢蟠兄弟的消息奏效,你我何不……何不尽快行动?避免夜长梦多。”
“三少莫急,不出意外的话,今晚就能让你如愿。”老者捋着稀疏胡须,慢悠悠地道:“咱们做事当求万无一失,聂千阙肯定已有人处理,叶尘虽走狗屎运没死,但如今人在西楚古兰,插翅难回,厉万隆和苏过海两个殿主今天下午会启程去三绝门打探聂千阙下落,藏经殿杨风眠照例会在今夜见他城中的情妇……嘿嘿嘿,晚饭后我放倒芷青殿弟子,您就可以大大方方踢开温雪房门,哪怕翻跟斗玩儿也不会有人来打扰的,哈哈哈哈。”
“哈哈哈,还是钱老有好计谋。”南宫闵大是满意,没想到夜袭采个花还要那么麻烦,但也难怪,这朵花儿可是武林圣地闺秀,越麻烦玩起来才越过瘾,至于眼前这老家伙,他只知道姓钱,武功极高,轻功更是惊世骇俗,拎着自己高来高去,好像长了翅膀一样,有他在,今天晚上一定能撕下温雪清高贞洁的假面具,让她光屁股摆出各种淫荡姿势。
“主人很满意你献上的前两招神功拳法,后面六式可要准备清楚了,不得怠慢。”钱老斜睨这个纨绔子弟,心里恶毒想道:姓温的女子确实漂亮得罕见,好像更胜当年纪翩翩那贱货,嘿嘿,今晚上当想办法弄晕南宫小狗,让老子先尝个新鲜热乎的美人儿,肏美之后再让他吃口剩的,谅这废物三少也不会发觉。
“那是当然,那是当然……”
两人躲在芷青殿后一间空置偏房,满腔恐怖奸邪的算计。
温雪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宁,既惦记叶尘在西楚沙漠会有事发生,又比较担心聂千阙出什么危险,可惜自己武功和智谋均不够上乘,胡思乱想也是白搭,只能取出久未使用的长剑随身,她心中很明白,只有保护好自己才是对叶尘最大的帮助。
晚饭是她亲自下厨,笋丁火腿炒豌豆,瓦罐焖排骨,清炸鸡胗,还有一大碗菠菜蘑菇汤,全都是鲜香美味的家常菜,只可惜如今宗门凋敝,除了三个小徒弟,就仅剩李福菊师弟还能陪她坐一起吃饭。
“师父,近年那个名声超大的叶尘真是咱们芷青殿出去的吗?”一个新拜入温雪门下,年纪最小的少女好奇问道。
温雪点点头:“当年他就是做你那椅子,对吧大福?”
“是啊,混沌传人,森罗门总管,抗衡覆雨神龙,多大的威风,但当年也是在后面田里干活的小萝卜头。”
“不会吧李师叔,我听说那可是魔国一代枭雄,武道奇才,在我们宗门时就只种地?”
另一个女弟子笑道:“那是小丫头你不知道,当年那位枭雄可是为咱们师父干过一件惊世骇俗的……”
“好了。”温雪俏脸一扳,打断了她道:“莫再说这些陈年旧事。”
那女弟子暗中吐吐舌头,心想:外面人所共知,叶尘如今是圣女唐芊的丈夫,呵呵,什么山盟海誓,男人武功地位一高,多半都这德性,我算是触了师父的霉头。
李福菊也是食之无味,低声道:“师姐,小叶现在好生发达,怕不是把我们都给忘了吧?”
温雪刚要答话,忽的心有所感,起身推开了窗户。
天色略暗,雨后空气潮湿,飘有薄雾,但却不闻人声,芷青殿女弟子较多,平日吃饭的时候总会叽叽喳喳好不热闹。
“怎么了师姐?”
“没什么。”温雪回身笑道:“你们先吃,我出去看看。”
众人以为师姐可能要去解手,也没多问,唯独那新入门不久的小师妹神色古怪,也撂下碗筷道:“我要去茅房方便一下。”
“呸,女孩子说话不知道斯文。”
李福菊装听不见低头吃饭,心道:赶明儿可不方便来找温雪姐姐蹭饭了……温雪提剑出门,无所畏惧,她武功不差,尤其十九路天元玉女剑法,绵密严谨,阴柔精准,算是女子中少见的剑士。
殿内师弟师妹们的房间全空,不见丝毫打斗痕迹。
户外雾气更浓,温雪心跳加速,紧握剑柄,她隐隐感觉到有一双奸邪的目光在某处偷窥着自己……一个看不见的人。
一阵阴风刮过,吹得有些旧的窗纸“噗噜噗噜”响个不停,仿佛更增了几分阴森诡异。
先去其他殿找人帮手,还是赶紧返回去告知李福菊几人防备?
然而天元宗目前还能有几个高手坐镇?
再说也不差这一小会儿……温雪立刻奔回吃饭的院子去找李福菊和徒弟们。
还好,远处看去,他们四人还在那里坐着。
温雪近前惊凛,四人脸色呼吸如常,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,但均已昏迷失去意识,她冷静地以舌尖轻触各盘食物,发现并没有任何蒙汗药之类的毒物,正疑惑时,门外有声音响起——“老夫想要一个人倒,还用下药吗?”
此外又有另一个年轻的男声笑道:“看这淫妇的小舌头,如此灵活,肯定不知给多少男人舔过鸡巴了。”
“狗嘴闭上!”温雪很少如此愤怒,剑鞘凭空震裂,一剑带动凌厉尖啸,迅捷疾刺。
“咦?玉女剑,身手还可以嘛。”钱老有点出乎意料这斯斯文文的女子有如此手段,他站在窗外原地动都没动,腰间亮光一闪,半空中已金铁交击,火花四溅,温雪被震得飘回屋内。
“一丈凌空剑,琅琊剑法。”温雪娥眉一扬,与人对敌下,相比往日文秀,多了几分英气,冷淡地道:“你就是被华太仙楼主扫地出门的七大剑首之一,钱晦之?”
“扫地个屁!”钱晦之三角眼中满是怨毒,厉声道:“那是好色逆徒无耻狡诈,灭绝人伦,我们早晚要和他清算,夺回琅琊剑楼!”
温雪知道不是此人对手,只能扰他剑心,字字诛心道:“我听说当年就是你第一个站出来嚷嚷要制裁华太仙,教唆他师父商鸿用东海莲花教的浮生酒放倒他,结果还嫌不够,又看上炎黄峰求情的纪翩翩美貌,妄想图谋不轨,人家当时甚至怀有身孕,您老可真是禽兽不如的烂人呢。”
钱晦之怒不可遏,老脸都已经扭曲变形,南宫闵趁机道:“规矩永远是规矩,背叛永远是背叛,人伦大义也不是嫂子一个小妇人能懂的。”
“你这畜牲还有脸开口说话!”温雪此刻再猜不到那种事,也就成愚蠢农妇了,“两个淫邪小人,胆敢夜袭天元宗女眷闺房,不怕引来众怒么,有本事就试试看。”
“冠军会上你都和叶尘那小魔头当众搂一块儿了,还好意思说什么淫邪?”南宫闵笑得眼泪差点出来,随后残酷的道:“我的美嫂嫂,什么年头了?谁还有闲工夫为你个不守妇道的小娼妇发怒?惹得起咱们雄霸天下的先天盟吗?惹得起皇甫总殿主吗?惹得起黄泉天尊吗?告诉你,少爷我不单要奸你,玩腻后还要赏给属下轮着奸你,最后再把你小脸划烂,卖到东淮小岛的野窑子里头,花一条鱼就能玩你两天,哈哈哈哈,敢瞧不起我!钱老,帮我先挑了她的手脚筋。”
钱晦之手抚腰间的一丈软剑,阴鸷的笑道:“你若是自愿脱了衣裳,露出奶子和大屁股给咱爷们儿看,我就先不废你手脚。”
南宫闵听罢皱眉,可惜敢怒不敢言,心里急道:莫非这老鬼也想分一杯羹?
这可他妈如何是好?
只能一会儿用八部神王拳谱来命令他……今晚我说什么也得尝到温雪这口鲜。
温雪并不如何惧怕,反正玉碎乾坤这一招,并不止有沐兰亭才会用。
“不识相的婊子!”看温雪的神情,当然是不会主动宽衣解带了,钱晦之不由得想起了二十年前的纪翩翩,自己以华太仙性命要挟她就范时,她就和眼前的温雪一个表情,那股深深蔑视的小眼神,简直能让人愈发残酷兴奋!
哗啦!
比普通长剑还要长三倍的软剑悍然抖开,剑光如银色大蟒凌空飞舞,蜿蜒飞速射来!
一丈凌空剑乃琅琊剑楼绝学,超长软剑穷极诡谲变幻之能事,杀伤距离堪比枪戟软鞭,暗含刀术,门派近三十多年只有钱晦之一人得以练成,他常常自得,当年若非华小贼有绝世利器凤天舞在手,单靠剑法的话,哪里是我的对手。
温雪不甘坐以待毙,受两个恶贼蹂躏凌辱,刚要挥剑抵挡,只觉身子一轻,这才忽然发现——纤细白嫩的柔荑中已手无寸铁。
温雪大惊,还道琅琊剑首有恐怖妖术,竟凭空变走了自己的兵器。
噌啷!
随着刺耳的金刃摩擦之声骤响,另一道毫光好像自虚空中粲然绽放。
银色蟒蛇有如遇火受惊,嗖地一下又收回到了钱晦之腰间。
温雪只见一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,长身玉立的锦衣青年不知何时已站于身前,手中正握着自己的随身佩剑,面目英俊潇洒,气度高雅出尘。
南宫闵赫然变色,牙关打颤,几乎是呻吟出声道:“姬……姬……流……流光……四……公子……你怎么会……怎么会在……这里?”
温雪和钱晦之一样,自然听过剑圣之名,均是大感惊诧,姬流光和天元宗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,怎会莫名其妙从天而降?
姬流光冲温雪微微点头施礼,他的笑容异常温暖柔和,但等转过身子,落在钱晦之和南宫闵眼中时,他的笑容就变得无穷的讥讽和深刻的不屑。
“我听过阁下的名号,你来此有什么指教吗?”钱晦之可不怕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。
夜已深,星月被雾气遮盖,天地晦暗,就在此时,姬流光一扬手,袖袍轻舞,中央一道寒光猛然倾泻,流年也似的跨越时空,穿透钱晦之右腕。
好快的剑!钱晦之瞠目结舌,飞退,手腕鲜血洒满地面。
“你这种老瘪三,再练一万年也不够华太仙认真打。”姬流光摇头叹气,“断你腕脉,让你一辈子不能再动剑,也算替这个世界扫扫垃圾。”
钱晦之怒吼飞扑,他千算万算也算不清姬流光怎么会凭空出现,而且一出手就废了他。
剑光如匹练,肉眼根本就看不见轨迹,转瞬间,钱晦之就倒在了地上,一丝丝的鲜血从他脚踝处两道薄薄剑痕中不断溢出。
“我很少杀人的。”姬流光笑着对温雪道:“麻烦温小姐明天叫人把这家伙扔城里去。”
温雪不明所以,但感激他救命之恩,自然点头答应。
南宫闵慌忙道:“四公子,嫂子,饶我性命,饶我性命啊!”
还没等温雪说什么,姬流光袖袍凌空一拂,锋利绝伦的剑气风一样扫过南宫闵裤裆,惨叫声才刚到喉咙眼时,人就已经被一拳击晕。
“阉了他花花根子,留下一条狗命,算是替你和叶尘还了南宫朔,断了与他们家的瓜葛。”姬流光倒转长剑,恭恭敬敬还给了温雪,续道:“上个月叶尘拿着戒指来找我……托付我要照看你的周全。”
温雪躬身道谢,姬流光又指了指那昏倒的小姑娘,笑着解释:“我不便进来芷青殿,也不想打扰小姐,便贿赂了这个女孩子做眼线,她刚才以暗号通知有事发生,我便来替小姐扫垃圾了。”
说起来似乎非常简单,但姬流光千金之躯,七杰之尊,藏身天元宗月余,秉持君子之礼,毫不逾矩,而且处事天衣无缝,绝无偏差,温雪佩服得实在五体投地,没想到小叶会有如此了不起的朋友。
“就这样吧,除了他俩这种下三滥,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麻烦针对小姐了,有事的话,找这个女孩子联络我就行。”姬流光伸伸懒腰,以他的性子,哪怕履行诺言也不会委屈自己像土贼一样隐藏在暗处。
刚潜入天元宗时,他便利用自身的风流倜傥和花言巧语,勾搭上了冷月殿的大美女苏月如,日日温柔乡中好不风流,如今收拾完南宫闵,这就要着急回去和小情人再战上三百回合……“四公子,你可知道叶尘为什么要去西楚沙漠?”温雪总算问出了心结。
姬流光一怔,沉默一会才说道:“简单点说,宁无忌似乎已经得到司空黄泉灌顶传功,武功突飞猛进,声称要代师镇压天下,亲自远征西楚,要活捉隐居在那里的神星雪,收回《太乙玄黄经》的功力,完善自身,叶尘说为报昔日恩情,不得不去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温雪释然轻叹:“他总是想别人多过想自己。”
“叶尘的确是个很不错的朋友。”姬流光点点头,哪怕心里惦记着千娇百媚的月如妹子,也不得不承认温雪所说,叶尘这种性格,还是做朋友会让人日子好过些,西楚多有风灾鬼难,不知神星雪怎会跑到那里去,另外少帅闻心的诡丽黑旗门又有没有参与其中呢………唉……猜不透就不用去猜,反正自己是绝不会到大沙漠瞎转悠的。
等姬流光匆匆离去后,温雪面朝西方痴望好一会,才轻轻抹掉眼角泪珠,忙去救李福菊等人。